如要实力演绎吹爆《寄生( shēng)虫》，那么，可以动用奥逊·威( wēi)尔斯般的天才句式——
这不( bù)仅是有史以来最好的韩( hán)国电影，而且从今往后都( dōu)将是韩国电影史上最好( hǎo)的电影。
可惜，话搁奉俊昊( hào)身上， 不太好成立 。
因为，他( tā)是拍出《杀人回忆》，被封为( wèi)韩国史上最佳电影，冲击( jī)着世界电影史TOP榜单的导( dǎo)演。
再者，《寄生虫》与韩国电( diàn)影史就有直接对话——奉俊( jùn)昊也是金绮泳《下女》的信( xìn)徒。
以及，有很长一段时间( jiān)，哪怕是片子看到半中途( tú)，我都在嘀咕着：《寄生虫》这( zhè)个片名，听起来不太高级( jí)。
本文涉及剧透，请谨慎阅( yuè)读
说来肯定也有人觉得( dé)，《寄生虫》超越了《杀人回忆( yì)》。就像无论《燃烧》有多好，同( tóng)样有为数不少影迷认为( wèi)，《燃烧》不能够代表李沧东( dōng)。
更多的人甚至觉得，《寄生( shēng)虫》或《燃烧》，都没有那么好( hǎo)。
观看《寄生虫》，我不时会想( xiǎng)起《燃烧》和《小偷家族》（下文( wén)会作解释）。
这一定不是年( nián)份相近的缘故。
就好比奉( fèng)俊昊也化身迷弟，书写过( guò)热情赞美是枝裕和的信( xìn)笺，而《寄生虫》或《小偷家族( zú)》，都令人联想到今村昌平( píng)等底层昆虫电影之类。及( jí)至《寄生虫》的高潮场面，那( nà)把刀子，何尝不是黑泽清( qīng)《X圣治》的通俗演绎。
▲是枝裕( yù)和与奉俊昊前后脚把金( jīn)棕榈留在亚洲
还有一个( gè)联想，是绝对韩片影迷梗( gěng)的。
那就是金司机宋康昊( hào)，又以老司机形象出现，被( bèi)夸弯道驾车技术好。
看一( yī)组奉俊昊作品在韩国本( běn)土的观影人次：
《杀人回忆( yì)》 （525 万）
《怪物》 （1301 万）
《母亲》 （298 万）
《雪国列( liè)车》 （935 万）
《寄生虫》 （1000万）
奉俊昊既( jì)能摘得戛纳金棕榈，又拍( pāi)出号称本国电影史最佳( jiā)作品，还有几千万韩国国( guó)民（合计等同于韩国总人( rén)口数）买单喜爱。
这大概是( shì)一名现世的电影导演，所( suǒ)能享受的至高荣耀。至于( yú)经常被拿来引战，党同伐( fá)异的商业艺术一刀切，who cares。你( nǐ)要啊？那给你。
奉俊昊不需( xū)要标签。可他的人生，也不( bù)是一帆风顺。
如果你有机( jī)会，最近去到香港夏日国( guó)际电影节，单看到长片首( shǒu)作 《绑架门口狗》 ，你很难相( xiāng)信，三年后，这个家伙能拍( pāi)出 《杀人回忆》 。
▲《绑架门口狗( gǒu)》，2000
《雪国列车》 时代，奉俊昊几( jǐ)乎押上了全部身家，伙同( tóng)基友朴赞郁，赌一把大科( kē)幻。
结果不好不坏，就当交( jiāo)了学费。
再到与Netflix携手的 《玉( yù)子》 ，被许多中国影评人围( wéi)剿，贬为「中学生思想水平( píng)的环保主义或动保主义( yì)」，显然也不成功。
可以说，奉( fèng)俊昊在2010s的创作经历，是以( yǐ)失败为花，《寄生虫》是最终( zhōng)之果。
当我打出一记五星( xīng)锤爆后，香港看《寄生虫》的( de)李洋老师，宣告他泼出第( dì)一盆冷水，说，富人不应该( gāi)那么傻（打分依然有四颗( kē)星）。
富人「傻」，与我纳闷电影( yǐng)里，穷人太聪明是一回事( shì)。
我是无法相信，那么「聪明( míng)」——毕竟坑蒙拐骗偷也是一( yī)种生存伎俩，腿脚还勤快( kuài)的四口之家，为什么会忍( rěn)受那样的地下室，看着路( lù)人的下半身浑噩度日。
有( yǒu)趣在于，金司机一家与地( dì)牢之家，都参与了同样的( de)失败投资（台湾古早味蛋( dàn)糕店），果然是一条链子。
如( rú)此，当你在思考谁傻谁聪( cōng)明，李洋老师或是我， 已经( jīng)落入奉俊昊的圈套 。
你会( huì)在一开始，就跟导演较劲( jìn)，去猜想结尾肯定不是这( zhè)样或就那样。最后，导演给( gěi)了醍醐灌顶、当街泼水、大( dà)洪水如虎的一课。
《寄生虫( chóng)》当然是关于阶级落差的( de)故事（解决办法，似乎只有( yǒu)像典型的西方社会，变成( chéng)大肚子青蛙，中产阶级成( chéng)为社会中坚力量）。
前半段( duàn)的《寄生虫》，当你陷落在非( fēi)穷即富，你上我下的戏剧( jù)冲突中，你能想到的故事( shì)模式，不外乎这么几样：
1、A取( qǔ)代B（鸠占鹊巢正剧）
2、B反杀A（老( lǎo)套悬念片）
3、B原来也是A（讽刺( cì)剧）
4、俱荣或俱损（喜剧或恐( kǒng)怖片）
岂不料，《寄生虫》的下( xià)一步发展，是倘若A与B是看( kàn)得见的现代世相，那么，竟( jìng)然还有一个更深处，黑暗( àn)处，看不见的群体。
电影后( hòu)半段，长达六十分钟，不带( dài)松懈的一波三折，水银泻( xiè)地。
当管家婆突然按响门( mén)铃，监控镜头出现近乎狰( zhēng)狞疯狂变形，电闪雷鸣之( zhī)下的一张脸。
一出好戏开( kāi)始了。
一来，这是夜半鬼敲( qiāo)门。二者，观众和一家人都( dōu)在诧异。
走掉的家教，好比( bǐ)请走的司机，他们都是过( guò)场人物，不会有多一秒种( zhǒng)的露脸机会。管家婆掉回( huí)头来要求加入故事。
她，到( dào)底是想干嘛。
显然在急转( zhuǎn)直下的暴雨夜，观众所能( néng)想到的最大变数，是主人( rén)突然回来，却不会想到，可( kě)以有其他人，而且是最了( le)解房子内部一切的人，先( xiān)一步，杀将了回来。
一方凄( qī)暗，幽冥地道出现了，它有( yǒu)着恐怖片标配的腐尸绿( lǜ)氛围。
地下迷宫，自带转角( jiǎo)，永无尽头，宛如《老男孩》般( bān)的封闭空间。
转瞬间，这部( bù)《寄生虫》悄无声息地，变成( chéng)了惊悚恐怖片。
▲朴赞郁，《老( lǎo)男孩》，2003
打开那道沉重机关( guān)铁门的，是一个搞笑的，整( zhěng)个人横竖支撑在半空，有( yǒu)如西西弗斯推动巨石般( bān)的身体姿态。
当观众和一( yī)家人都想到毁尸灭迹，掩( yǎn)人耳目之际，该死的地下( xià)室，手机信号居然特别好( hǎo)——又一处讽刺。
电影又猝不( bù)及防地，在调侃北朝播音( yīn)员的精湛表演中，变成调( diào)侃无核、世界和平的政治( zhì)讽刺片。
电影后半场，奉俊( jùn)昊熟练地完成了类型片( piàn)混凝土的浇筑，不对，应该( gāi)是不锈钢合金的精密锻( duàn)造。
再到他们像蟑螂一样( yàng)，藏匿在主人家的沙发底( dǐ)下。混合着顺时针方向的( de)性趣挑逗，愤懑难忍的气( qì)味羞辱，以及提心吊胆的( de)败露凶险，《寄生虫》居然能( néng)一直屏住呼吸，捉弄观众( zhòng)，以至于胆小观众比一家( jiā)人更想要当场逃离，尴尬( gà)难耐。
宋康昊的表情变化( huà)，还有他像虫子一样，拖着( zhe)躯体、双腿和大黑脚板，想( xiǎng)要移动到阴暗角落。察觉( jué)周围动静有危险，只能一( yī)动不动，陷入「紧张性强直( zhí)静止」的假死状态，完全蟑( zhāng)螂附体般的502强力胶水演( yǎn)技。
外面此时，暴雨成灾，大( dà)洪水来袭。
他们落荒而逃( táo)，向下再向下，发现大水冲( chōng)了老巢。
片中再没有任何( hé)一幕，把贫民区的被淹，下( xià)水道倒灌，马桶黑水喷涌( yǒng)，与大屋子的安宁、感谢美( měi)好雨夜并置，令穷人等同( tóng)虫子那么形象。
奉俊昊在( zài)这里的平行剪辑，两个空( kōng)间发生的事件交织，运用( yòng)得出神入化。
那么，穷人是( shì)否一定要成为富人，即便( biàn)只是一种感谢社长大恩( ēn)的地底残梦。
《寄生虫》里的( de)阶级固化，尚还不至于《燃( rán)烧》所说的，无法想象。
穷人( rén)自然是寄生在富人的大( dà)宅之门，然而，富人同样依( yī)赖穷人的做饭、开车、教育( yù)小孩、房间打理。
如果要从( cóng)四肢勤快的人类动物角( jiǎo)度来说，《寄生虫》里的穷人( rén)，比富人更像「人」——因为他们( men)想更好地活下去。
富人呢( ne)？他们不需要去思考这个( gè)问题。想想傻白甜这类词( cí)是什么来的，大致就明白( bái)电影要说的事情。
贵妇人( rén)养尊处优，远离社会，变成( chéng)太太太好人，蒸出一片精( jīng)神虚空。
钱像熨斗，能把人( rén)熨平，没有一丝褶皱。
如果( guǒ)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 liáng)。
这样精辟，俨然金句的老( lǎo)辣台词，很快会流行起来( lái)——出现在你明年的电影日( rì)历上。
奉俊昊在《怪物》中，给( gěi)影迷观众科普了韩国的( de)国民级运动项目：射箭。《寄( jì)生虫》出现了一闪而过的( de)链球。
链球是田径赛场上( shàng)的一项投掷运动。远动员( yuán)拖着铁球，自脚底开始发( fā)力，人、线、球一体，旋转、加速( sù)，旋转、加速，最后奋力一喝( hē)，脱手而出，比谁扔得更远( yuǎn)。
有趣在于，《寄生虫》也是一( yī)部从下往上发力的电影( yǐng)。
当铁球的速度越转越快( kuài)，它最终一定会被甩出。
历( lì)经气血直窜、大脑眩晕，最( zuì)后才缓缓归位。尘归尘，土( tǔ)归土。
大致上，可以认为《寄( jì)生虫》围绕着这几样东西( xī)在旋转——
石头
「不是我( wǒ)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 shí)头死死地跟着我。」
石头的( de)出场，有些渊源。
《寄生虫》刚( gāng)入围戛纳，闯入他人之家( jiā)的题材，我首先想起帕索( suǒ)里尼的《定理》，三池崇史的( de)《拜访者Q》（拿石头砸人），兰斯( sī)莫斯的《狗牙》。
事实证明，《寄( jì)生虫》只是奉俊昊的《寄生( shēng)虫》。
前半段的石头，以幸运( yùn)石般的信物而出现。奇石( shí)，召唤出整个故事。
它由同( tóng)学民赫转赠，令这一家人( rén)，得以进入朴社长的大富( fù)之家，在宽敞的建筑设计( jì)师空间里，享受阳光草坪( píng)大落地窗，都市森林的上( shàng)流生活。
更妥帖的解释，石( shí)头又是一块 垫脚石 。
一家( jiā)人需要这块石头的高度( dù)，方才能进入到大窗户和( hé)好阳光的上流阶层住宅( zhái)。
石头越来越高，石头越滚( gǔn)越大。当推动有如巨石的( de)铁门，他们也跟着看不见( jiàn)的石头，滚落到了山底，回( huí)到地下室，被打出原形。
为( wèi)何儿子要带着石头回去( qù)，而不是选择一把刀，一铁( tiě)棍，或者一斧头。
进入上流( liú)之家的穷人，最终把垫脚( jiǎo)的石头，推动的巨石，当做( zuò)了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 yú)他们无法放弃，不甘坠落( luò)。
或许，这样的解释，比把石( shí)头看作心病或凶器的想( xiǎng)当然，来得温柔那么一些( xiē)。
后半段的石头，试图变成( chéng)凶器而没有成功。石头不( bù)再是石头，同时出现了打( dǎ)头的那段台词：不是我带( dài)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 tóu)死死地缠着我。
最后，石头( tóu)沉入山涧水底，这个家庭( tíng)，也付出了代价。
气味( wèi)
地铁的气味是穷人的味( wèi)道。
《我不是药神》说，中国人( rén)害的病，是穷。不过，电影并( bìng)没有揭示贫穷根源，在于( yú)既得利益、阶级固化、体制( zhì)陈疴与分配不均。
不少人( rén)会在《寄生虫》身上引申出( chū)一句类似的话：穷是一种( zhǒng)罪恶。奉俊昊不会傻到用( yòng)台词来说，他选择了电影( yǐng)画面上看不到的，气味。
它( tā)能激发人的想象力，带有( yǒu)天然的贬低色彩，让你想( xiǎng)到贫穷，困窘，底层和不干( gàn)净。
火车硬座上的泡面味( wèi)，红烧牛肉或者老坛酸菜( cài)。来自京郊的出租车司机( jī)，后座总能闻到一股懒得( dé)洗澡的北方气息。
最后还( hái)是设身处地可能遭遇过( guò)的，来自不见光、通风不畅( chàng)、空气像发了霉的地下室( shì)，如电影里所说的，只能泡( pào)在水里的抹布。
又正如开( kāi)头与结尾，悬挂在镜头中( zhōng)间的臭袜子——当你看第二( èr)遍的时候，气味，一定会扑( pū)鼻而来。
气味是嗅觉。
视觉( jué)，是人物形象，衣服穿着。
《寄( jì)生虫》的底层一家人，改造( zào)并包装了自己身份和形( xíng)象。他们只需得体，并没有( yǒu)意识到底层是揭不掉的( de)印烙。
能区分人类群体阶( jiē)层的，还有语言，来自听觉( jué)。它不一定是方言，而包括( kuò)流行语与外语。
语言代表( biǎo)了一个人所能沟通的对( duì)象范围有多大，所以电影( yǐng)前半段，不断有Kevin，Jessica，Speaking English之类的塑( sù)料玩笑。
韩半岛地域不大( dà)，金司机一家成功瞒过，就( jiù)像兄妹俩的现学话术那( nà)样简单。
最终，是在气味上( shàng)，他们被一个小孩子识破( pò)了。
气味之所以难以防范( fàn)，随时在上演越界过线的( de)行为，是因为它就是不可( kě)见的粒子，弥漫飘散到空( kōng)间的每一个角落。
片中还( hái)有一种隐藏遁匿的气味( wèi)，是性，欲望，荷尔蒙。它的发( fā)生与流动，在上流与底层( céng)之间，畅通无阻。
车后座的( de)底裤，撩拨起了沙发上的( de)夫妻情热。小女生与家教( jiào)老师萌发的爱意，是甜甜( tián)的青春之吻。
就连地牢夫( fū)妇，也少不了人间敦伦的( de)安全套（一个特写）。与带批( pī)判色彩的穷人味道相比( bǐ)，它显然是老少咸宜的高( gāo)级味道。
建筑
都说好( hǎo)的电影导演，就像建筑师( shī)。押井守之类的则认为，当( dāng)导演，就是军事行动，带队( duì)打仗。
《寄生虫》显见的，是与( yǔ)建筑物有关，布满建筑构( gòu)造思维的电影。
日本建筑( zhù)师留下的豪宅，被重点表( biǎo)现。闹中取静，是繁华都市( shì)里的后花园。
金司机一家( jiā)的所在，也叫我印象深刻( kè)。通过找WiFi信号，带出了室内( nèi)格局，还有那个高出一切( qiè)，杵在半空的马桶（多么难( nán)忘的设计！）。
不同的观者视( shì)角，也会从电影中得到不( bù)同信息。
有人遭受冲击的( de)，是建筑物本身，大与小，上( shàng)与下。穷人家不断往下，到( dào)了富人家，从斜坡到阶梯( tī)，都是一路往上。
第一个镜( jìng)头开始，这户人家住在半( bàn)地下室，隔着一道窗，几乎( hū)与地面吃平，看得见马路( lù)上的路人，半截土的风景( jǐng)。
这个视角位置，如摇下直( zhí)落到儿子脸上的镜头，在( zài)说明它们的处境。你很快( kuài)也会明白，它也是虫子的( de)视角，躲在角落，蛰伏在地( dì)表底下。
夜晚未到，醉汉喜( xǐ)欢在他们眼皮底下濑尿( niào)。他们懒到连房间都不想( xiǎng)打扫，等着消毒喷雾，一咕( gū)噜地往屋里头灌。
这户人( rén)家并不被注意到，他们也( yě)不想出门工作，与外面社( shè)会发生太多关系（参见儿( ér)子朋友民赫拜访）。
有撇陋( lòu)窗的半地下室，莫名让我( wǒ)想起2012年那场大暴雨。
有人( rén)在二环路上淹死（只因立( lì)交桥下地势低有积水），也( yě)有人住地下室被水灌。不( bù)少居民突然发现，小区多( duō)出来一些奇怪的被单晾( liàng)晒，原来周围真有看不见( jiàn)的群体存在。
更有朋友讲( jiǎng)过，她去拜访住在地下室( shì)，一个流浪歌手之类的人( rén)。她说地下室要往下一层( céng)又一层，深到她怀疑通往( wǎng)地心。
据说在帝都，有一百( bǎi)万人，住在类似的地堡迷( mí)宫。那之后，一系列行动，赶( gǎn)走了其中许多。
建筑空间( jiān)引发的心理变化，也在那( nà)场大雨处，得到了完全释( shì)放。
观众随着电影人物，进( jìn)入到地牢，又被制服在地( dì)，无法脱身。当他们好不容( róng)易从上流之家脱逃，如注( zhù)豪雨和空旷城市，也扮演( yǎn)了宣泄释放的角色。
结果( guǒ)，他们回到那个蛊虫之家( jiā)，却发现万劫不复。
节( jié)奏
《寄生虫》的节奏感，从CJ LOGO出( chū)现在银幕上，就有存在感( gǎn)。
《燃烧》里，Ben有句经典台词，要( yào)从骨骼深处感受到贝斯( sī)的声音才是活着。
▲李沧东( dōng)，《燃烧》，2018
许多人还是忘不了( le)商业与艺术的大刀，认为( wèi)《寄生虫》之所以商业，之所( suǒ)以类型，就该归罪于它的( de)节奏。
太好看了，怎么可以( yǐ)接连不断的反转，意外，刺( cì)激，设计。
你看，女儿现编的( de)托词，堪比韩国好声音。儿( ér)子突然抓住温习答卷第( dì)24题小妞的手，大谈做题的( de)顺序节奏，分明心理名师( shī)。
再从英文补习老师，家庭( tíng)美术老师，司机，管家，先来( lái)后到，熟人推荐，错落有致( zhì)。
而地牢二人组，不仅把金( jīn)司机一家打出了原型，也( yě)击碎他们跻身或寄身上( shàng)流之家的一夜幻想。
社长( zhǎng)和女儿，被杀死的痛苦，都( dōu)是比较干脆的，没有多余( yú)的同情，但也不带宣泄。它( tā)就在阳光底下发生，并当( dāng)场诱发了下一场犯罪。
此( cǐ)处，建议大家都去重看奉( fèng)俊昊常年吹捧的黑泽清( qīng)导演代表作：《X圣治》。
▲黑泽清( qīng)，《X圣治》，1997
许多人肯定会不解( jiě)，金司机对社长有再多怨( yuàn)言，也不至于持刀相向。
那( nà)一幕，很像文学名篇或电( diàn)影史里的画面：因为阳光( guāng)太耀眼而杀人。两个男人( rén)，面对各自家庭成员的安( ān)危，陷入了高度的精神紧( jǐn)张。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想( xiǎng)开车逃离。
当下时，恍若被( bèi)催眠了的金司机，要接连( lián)回答「我是谁」。他记起了家( jiā)庭身份，又被唤醒了穷人( rén)的阶层身份。
我是金司机( jī)。不，我是父亲。不，我是一名( míng)穷人！
《X圣治》有说，如果一个( gè)人发自内心认为，杀人是( shì)不道德的，那么就算被催( cuī)眠，他也不会去杀人。
当《寄( jì)生虫》高潮冲突场面到来( lái)，金司机被唤醒的，是他的( de)第二人格。在社会人格以( yǐ)外的，他确实有加害他人( rén)、杀死上流的野蛮冲动，可( kě)能连他本人都不为所知( zhī)。
▲《杀人回忆》VS《寄生虫》
奉俊昊( hào)通过这般小心翼翼的方( fāng)式，来表露对社会的悲观( guān)态度。毕竟回看电影本身( shēn)，导演并没有太偏袒向任( rèn)何一个阵营。
地牢男有一( yī)番美美的感言。
他感谢朴( pǔ)社长，并表示随着时间的( de)流逝，他开始意识混乱，不( bù)记得到底在密室地牢里( lǐ)，住了多久（实际上他又算( suàn)得很清楚）。
清楚到他仿佛( fú)从一出生，就住在里头（这( zhè)是一句首尾相衔，自相矛( máo)盾的话）。
当你回过神，你很( hěn)容易发现，僭越宿主的金( jīn)司机一家，与举债被追杀( shā)的地牢之家是一条绳上( shàng)的蚂蚱，他们陷入过相同( tóng)的困窘。
然后在地牢里，金( jīn)司机开始做和地牢男一( yī)样的事情，感谢朴社长，发( fā)出摩斯码。
于是乎，金司机( jī)接过了刀子，完成了地牢( láo)男的任务，并在众人眼皮( pí)底下，在光天化日之中，消( xiāo)失得无影踪。
这就是《寄生( shēng)虫》精心打造的叙事谜圈( quān)，正如石头被拿起又放下( xià)，全片第一个镜头与最后( hòu)一个镜头亦是工整对仗( zhàng)。
就连儿子发的阳光美梦( mèng)，也是步入上流，坐拥房子( zi)。但往下的，还是要最终往( wǎng)下。
☉
第一遍时，我惊讶于，他( tā)被石头砸得那么狠，居然( rán)能逃过一劫，还一直在笑( xiào)。
在第二遍时，我认为，其实( shí)《寄生虫》的故事，在金司机( jī)接过刀子的那一幕，已经( jīng)结束了。
至于后面的，是又( yòu)一次催眠，或是又一场梦( mèng)，只是在血光之灾后的试( shì)图治愈。
最后这些话，跟节( jié)奏完全没有关系。
祝大家( jiā)一看、二刷、三洗，观影愉快( kuài)。
